許翔云 2023-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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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兵在軍事史上曾是所向披靡的機動部隊。隨著坦克、裝甲車、卡車等現(xiàn)代戰(zhàn)爭交通運輸手段的普及，曾經以戰(zhàn)馬為主要機動載體的騎兵大多退出歷史舞臺，廣為流傳的二戰(zhàn)中波蘭軍隊以騎兵沖擊德軍坦克的悲壯故事，象征了騎兵在現(xiàn)代戰(zhàn)爭中的挽歌。
那么，我們今天為何還能看到騎兵的身影呢？
承擔實際任務的騎兵
騎兵在我軍戰(zhàn)斗序列中有著悠久歷史。1927年的南昌起義標志著我軍獨立武裝的誕生。次年4月，我軍第一支騎兵部隊——西北工農革命軍騎兵隊宣告成立。隨著人民軍隊的發(fā)展壯大，騎兵部隊的規(guī)模也日趨增大，從騎兵偵察連到騎兵團再到騎兵師，我軍騎兵部隊到解放戰(zhàn)爭后期的鼎盛時期，共有12個騎兵師，近10萬人的編制。
影視劇中抗戰(zhàn)時期的騎兵。來源/電視劇《亮劍》片段
20世紀80年代中期，隨著摩托、坦克、裝甲車等新的“鐵騎”陸續(xù)取代軍馬，在中國人民解放軍的“百萬大裁軍”中，騎兵作為一個兵種被取消，全軍僅保留了兩個騎兵營和幾個騎兵連，主要集中在內蒙古和新疆的邊防部隊中，承擔警戒、巡邏、搜索等任務。
巡邏車、雪地摩托等新型裝備固然能夠執(zhí)行相關任務，速度更快且不易疲勞，但它們極度依賴燃油等后勤保障。與之相比，馬匹只要有充足的草料和水源，便可保持良好的戰(zhàn)斗狀態(tài)。經過訓練后，馬匹在聽到口令時，甚至可以像人一樣臥倒，具有極強的隱蔽性。
2011年隆冬，長達數百公里的中蒙邊境發(fā)生多起非法盜獵活動，犯罪分子企圖借助漫長的邊境線與惡劣的天氣逃脫法律制裁。受上級指派，騎兵營組織起一支由50名騎兵構成的“臨時支邊分隊”，在邊境一線展開巡邏，成功處置了14起各種涉邊事件。
在雪山上巡邏的騎兵。來源/中國青年網
此外，馬匹還能夠穿越陡坡、叢林、山地等摩托化裝備不易通行的地區(qū)。騎兵部隊則有針對性地加強了乘馬越障方面的訓練。2014年冬，暴風雪將百余戶錫林郭勒大草原上的牧民變成“雪中孤島”，騎兵營緊急派出6支救援分隊運送物資，被牧民們親切稱為“馬背衛(wèi)士”。在阿拉善沙漠地區(qū)，氣象條件瞬息萬變，風大沙暴多，大部分地段沒有路徑供車輛通行，邊防連隊只得依賴軍駝。
國之重器戰(zhàn)略火箭軍也配屬了騎兵部隊，擔負守護導彈陣地外圍警戒安全的任務，古老的騎兵與現(xiàn)代化的導彈發(fā)射裝置構成了一幅動感圖畫。
在承擔邊防與救災任務的同時，解放軍騎兵隊還有一個特殊的“兼職”——參與電影和電視劇的拍攝?！洞鬀Q戰(zhàn)》《成吉思汗》《漢武大帝》《沙場點兵》等40余部影視作品中的騎兵部隊均由騎兵戰(zhàn)士扮演，他們對馬匹的嫻熟駕馭以及緊密的隊形令這些影視作品增色不少。
《漢武大帝》中的騎兵部隊。來源/電視劇《漢武大帝》截圖
履行儀仗功能的騎兵
除了承擔實際任務，目前還有一些騎兵作為儀仗單位存在，履行典禮性職責，如安排騎兵出席閱兵儀式，表示對其歷史戰(zhàn)功的肯定，畢竟在坦克與裝甲車出現(xiàn)前，騎兵是戰(zhàn)場上的主要突擊與機動力量。
我軍騎兵曾與西北“馬家軍”血戰(zhàn)疆場，也曾令日寇聞風喪膽。而主要在水網密布的江淮地區(qū)活動的新四軍，也曾因遭受了來自西北“馬家軍”的國民黨騎八師的偷襲，痛定思痛，成立了自己的騎兵部隊。該部以從新疆調來的周純麟為團長，使用彭雪楓師長設計的制式馬刀，削鐵如泥，勢如破竹。初戰(zhàn)便砍倒了搶糧的百余名日軍，兩年后成功復仇國民黨騎八師。
在接下來的解放戰(zhàn)爭中，我軍騎兵部隊又在東北戰(zhàn)場屢建奇功，多次擊退搶糧之敵，打垮敵軍的偵察部隊，并參與長春戰(zhàn)役與黑山阻擊戰(zhàn)，為遼沈與平津戰(zhàn)役的勝利做出重要貢獻。正如烏蘭夫所言：“內蒙古騎兵部隊以無數可歌可泣的英雄業(yè)績，寫下了一章與兄弟部隊并肩作戰(zhàn)、發(fā)揮騎兵特長、屢建戰(zhàn)功的歷史。”在新中國第一批授銜的將軍中，包括許世友、張愛萍與梁興初在內的55位戰(zhàn)將都有騎兵背景。
實際作戰(zhàn)功能外，在中國歷史上，馬和騎兵還具有重要的文化地位。“飛將軍”李廣的事跡經由太史公的筆墨廣為流傳。衛(wèi)青與霍去病深入草原，更是打得“漠南無王庭”。漢末，公孫瓚憑借著“白馬義從”在北方稱雄一時。項羽的烏騅、漢武帝的汗血寶馬、關羽的赤兔、劉備的的盧等名馬都是后世詩人稱頌的對象。李白曾作白馬篇，稱頌一位游俠波瀾壯闊的一生，“叱咤經百戰(zhàn)，匈奴盡奔逃”。辛棄疾也以“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來表達他報國的壯志豪情。
新中國自開國大典起，騎兵方陣連續(xù)五次出現(xiàn)在國慶閱兵隊伍中，他們既傳承了中國古代文化對馬的贊譽，又代表了騎兵在我軍歷史上的突出貢獻。在開國大典閱兵式上，騎兵第三師2000余匹戰(zhàn)馬組成了白馬連、紅馬連、黑馬連，格外引人注目。
開國大典上的騎兵。來源/中國新聞網
除了凸顯騎兵部隊的功勛，出現(xiàn)在儀式上的騎兵人高馬大、威風凜凜，再加上騎手身著的服飾，使得他們成為典禮上十分奪目的存在。歐洲中世紀時期盛行“騎士文化”，騎士與貴族女性間的愛情成為不少吟游詩人歌頌的題材。進入近代早期，輕騎兵中的驃騎兵以其鮮亮的制服與浪蕩不羈的生活方式為女性仰慕。在托爾斯泰的史詩小說《戰(zhàn)爭與和平》中，娜塔莎便為驃騎兵阿納托里所誘惑，差點與他私奔。
1901年，英國畫家埃德蒙·布萊爾·雷頓以“騎士”封號授予儀式為背景創(chuàng)作了這幅名為《The Accolade》（《冊封儀式》）的作品
受此文化影響，騎兵與騎手往往是典禮上的明星。法國“巴士底日”閱兵式上，騎兵隊引領機動部隊方隊入場，總能引來旁觀者的歡呼。在滑鐵盧戰(zhàn)場上見識過法軍胸甲騎兵的威懾力后，英國重新為自己的騎兵配備胸甲，該做法延續(xù)至今——穿戴著閃亮盔甲、騎著高頭大馬的英國皇家衛(wèi)隊騎兵隊歷來是游客爭相打卡的對象。與之相類似，意大利與西班牙也有各自的騎兵隊。為了滿足儀式慶典的需要，就連老早便已擺脫馬匹的美軍第一騎兵師也在1972年成立了騎兵儀仗隊，參與戰(zhàn)地重現(xiàn)與典禮活動。
說起慶典儀式上的騎兵，不可不提俄羅斯。俄羅斯東正教同樣有著圣喬治騎白馬屠龍的傳說。沙俄時代的哥薩克騎兵，是俄軍的重要組成部分，十月革命后的俄國內戰(zhàn)時期依舊如此，他們在《靜靜的頓河》《鋼鐵是怎樣煉成的》與《騎兵軍》等膾炙人口的小說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閃著寒光的馬刀與震天動地的“烏拉”聲是他們永遠的出場造型。即使到了機械化部隊唱主角的二戰(zhàn)時期，蘇軍騎兵部隊仍舊在襲擾德軍后方、包抄戰(zhàn)線方面發(fā)揮了不可忽視的作用。
據說，斯大林原本準備親自主持紀念戰(zhàn)勝納粹德國的紅場勝利日閱兵，只不過由于馬術不精而多次落馬，最后只得將該榮譽讓給騎兵出身的朱可夫元帥，畢竟翩翩白馬所帶來的畫面感以及與圣喬治屠龍故事的契合是吉普車無法替代的。1955年，蘇聯(lián)取消了騎兵師建制，而到2002年，俄羅斯聯(lián)邦又重建了一支騎兵隊，以履行儀仗職責，這再度反映出騎兵儀仗隊所具有的獨特魅力。
騎著白馬檢閱部隊的朱可夫。來源/維基百科
作為榮譽的機動部隊番號
當然，無論是參與實戰(zhàn)還是列席典禮，現(xiàn)代騎兵終究處于軍隊中的輔助地位。在一些西方國家中，騎兵干脆變成一種符號，只承擔象征性功能，如美國的第一騎兵師。不少媒體言之鑿鑿，稱該師歷史可以追溯到美國獨立戰(zhàn)爭時期，由喬治·華盛頓親手創(chuàng)立，因此是“開國第一師”。事實上，縱覽18與19世紀，美國的騎兵部隊最多只作為團級建制存在，承擔美墨戰(zhàn)爭與美國內戰(zhàn)中的偵察與包抄任務，并且在西部邊疆與印第安人斷斷續(xù)續(xù)地打了近一個世紀的仗。至于第一騎兵師，則是1921年才宣告成立。
二戰(zhàn)期間，為適應現(xiàn)代機械化戰(zhàn)事的需要，美第一騎兵師徹底淘汰了軍馬，使用現(xiàn)代武器從西南太平洋一路挺進至菲律賓群島。后來，美國陸軍開始試驗以直升機為基礎的空中突擊戰(zhàn)術，將第11空中突擊師和第二步兵師合成一個新的師級單位。
進入馬尼拉的第8騎兵團。來源/National WWII Museum
直升機繼承了戰(zhàn)馬曾經的機動性使命，美國陸軍因此將第一騎兵師的番號賦予該單位，以突出其特點。此外，該師下屬的諸多單位的綽號也與騎兵有關，例如“槍騎兵”“駿馬”“雷霆戰(zhàn)馬”“佩刀”“黑騎士”“戰(zhàn)馬”等。電影《現(xiàn)代啟示錄》中，第一騎兵師軍官頭戴騎兵帽，稱自己的部隊為空中騎兵團，直升機伴著軍號出發(fā)，這些都是騎兵文化在機動部隊中延續(xù)的表現(xiàn)。
影視中騎兵文化在機動部隊中的表現(xiàn)。來源/電影《現(xiàn)代啟示錄》截圖
越南戰(zhàn)爭結束后，第一騎兵師的番號又流轉到原第一裝甲師身上，并且成為目前美國陸軍中首屈一指的重型裝甲師。對美軍而言，哪怕是出現(xiàn)了1876年小巨角戰(zhàn)役與長津湖戰(zhàn)役這樣的慘敗，都要想方設法重建被消滅的部隊，而不是撤銷其番號。諸如101空降師這種因資歷比不過友軍單位而一度在裁軍中撤編的部隊，其后也得到重組，這樣來看，保留第一騎兵師的番號再正常不過。而以騎兵師來命名重型裝甲師不算違和，畢竟騎兵在戰(zhàn)爭中原本便身負兩種角色，輕騎兵負責偵察、巡邏與包抄，重騎兵則被用于沖鋒和攻堅突擊，新聞報道和士兵本身也都經常稱坦克為“鐵馬”。在第一騎兵師之外，美軍第二騎兵團與第三騎兵團也成了單獨的作戰(zhàn)單位，延續(xù)著騎兵部隊的名頭。
類似的情況同樣發(fā)生在英國皇家蘇格蘭龍騎兵衛(wèi)隊身上，該部隊前身大多為輕騎兵單位，后大量裝備坦克，并且榮升英國第一支換裝了挑戰(zhàn)者-2主戰(zhàn)坦克的騎兵部隊，直到2013年才轉變?yōu)檩p裝部隊。
戰(zhàn)馬與坦克合二為一
曾幾何時，人們?yōu)殡娨晞 读羷Α分序T兵連決死沖鋒的鏡頭而深深感動。在國外，詩人丁尼生所作的《輕騎兵沖鋒》一詩同樣歌頌了騎兵部隊視死如歸的精神。大規(guī)模騎兵作戰(zhàn)的時代固然早已遠去，但騎兵仍然在邊境巡邏與治安任務中發(fā)揮作用。騎兵及其歷史文化是人類軍事史的重要組成部分，在今天的典禮儀式和部隊臂章上，我們依然能感受到騎兵部隊的昔日風采。
參考資料：
“這個時代，中國為什么還要有騎兵”，《解放軍報》
“揭秘中國邊遠地區(qū)騎兵”，《解放軍畫報》
陳輝：“橫刀立馬：55位騎兵出身的開國將軍”，《黨史博覽》
“雪山上的騎兵”，中國青年網
“解放軍現(xiàn)在還有騎兵嗎？”中國軍網
“走近共和國最后的騎兵”，中國軍網
“探訪解放軍最后的騎兵部隊”，中國新聞網